白小风铃

守望白起,闻风而动。

 

【白起x我】Rescue

一个爱与救赎的故事。

谢谢你——所有的、所有的一切。

一周年快乐。

 

Rescue

【白起x我】

【by白风铃】

【微博、lof @ 白小风铃】

      溺水。我在溺水。

      上浮和下沉的感觉居然可以同时并存,12月的冷水没过头顶。我屏住最后一口呼吸,放任身体,能撑多久算多久。遍身都像冬日握过冰块又丢开之后的麻痒,体温和生命正如付之东流的爱一样被作践,被揉碎。暗涌,潮汐,洋流,磁场,宇宙,我被一股无形且不可抗的力量牵引,脚下是黑色的河流,头顶是浑浊的光阴。我伸手抓不到浮木,我开口喊不出救命,周围是寒冷,是隔膜,是死寂,是空洞。

      是水,大片的,全世界的水,它无处不在,无孔不入,无坚不摧,无往不复。它是我少女心事初次的萌动,也是我知悉世事残忍的根由。数年间,它是我一日又一日的期待,亦是我一夜又一夜的噩梦。水。

      它是他名字里的一个偏旁。

      它是我最终主动选择走向的死亡。

      圣诞夜过后的凌晨,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,把自己沉进了黑沉沉的江水。

      我没穿外套,没带手机,没带家里钥匙,什么都没有,天寒地冻,我身无挂碍。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,死去的人不会觉得冷。在江边,我踢掉鞋子,背朝江水,像回归床榻一样向江中倒去。

      我其实是想最后看一眼星星,那是他名字里的另一个部分。

      可天空阴沉,我最后的视线里,是无边黑暗的天穹,还有贴近地平线一排灰白的房子。世界和生命一样没有奇迹,乌云和江水一样让我窒息。

      窒息就窒息得彻底一点吧。向下沉,沉到江底。跟江水一起涌上耳际的是很多声音。你的世界就那么小吗?你除了他就没有别的牵挂了吗?你的责任呢?你的梦想呢?你为他这样,值得吗?别想不开了!没有人没了谁活不下去的!

      可是,有啊。我就活不下去了。我呼吸都觉得痛苦,心跳都觉得疲惫。每个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,生活还要继续,身后是亘古长夜,前路是沉沉黑雾——

      或许不是不能咬牙坚持,但我累了,想放弃了。

      我试着在水里睁开眼睛,我看见童话一般会发亮的鱼。它们成群结队,在我身侧自在巡游。我想我就要跟它们一样了,但我决计发不出光来的。有些人生在阳光下,有些人生来会发光。而我,终生与黑暗阴湿为伍,光照不到我,我也配不上光。我怎么可能变成发亮的鱼呢?我死了之后,只会变成它们腐臭的食物。

      其实我也不想死的,我只是太痛苦了。我想结束痛苦,可痛苦跟我共生。生不能完成的事,就让死来完成吧。结束痛苦,哪怕跟它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  置之死地而后生,生才是死,死才是生。

      这口漫长的呼吸终于到了极限,我撑不下去了。好了,松绑吧,投降吧,就在这一刻,吐净肺中的余气,换上亲切的冷水,跟痛苦的生命作别,走进甜美的死亡吧。

      再见了。

      我的发丝在水中招摇,我的手脚在波纹里自动舞蹈。或许已经离岸很远了。我像鱼一样吐着气泡,肺部颤抖收缩,隔断了我跟这世界最后的牵连。

      下沉,下沉。

      世界在水面,而我在下沉。

      下沉,下沉。

      痛苦是水本身,我无法战胜它,而且我还爱着他。

      下沉,下沉……

      死亡是黑暗江水里张开的一张大网,它静默无声。它等待着我。

      而我来了,终于来了……

      最后的意识里,有光。一只温暖有力的手从天而降,砸进水面,在我落网之前牢牢拉住了我。一个胸膛贴向我,一些破碎的声音说着什么,我被拉扯着靠岸,又被拥抱,被倒悬,被放在地上不停地按压拍打。

      咳咳咳……不……

      醒醒。醒醒。有声音在说。

      不,不……

      振作一点,醒醒,醒醒!那个声音还在继续。

      我不想醒,我不想醒啊。醒来并没有活路,我的痛苦除了死没有别的解决方法。拜托不要救我好不好?还差一点我就沉下去了,还差一点。

      在寻死这件事上,我功亏一篑。

      我脑袋很沉,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  呼吸,呼吸。那声音说。

      不,我不想呼吸,不要再——

      温热柔软的唇瓣突然覆住了我的嘴唇,一股坚韧的气流不由分说地从口腔冲进我的体内,我一哆嗦,似乎沉沉浮浮大半夜,这才觉出冷来。窸窸窣窣的声音,一件干燥的外套罩在我身上,带着一丝干净的气味,还有让人不由心生眷恋的体温。唇瓣又覆上来,强势的气流冲击着我的四肢百骸,疏通着我体内各处的僵死和郁结。麻痒的感觉突然又恢复了,指尖也渐渐回暖,我感觉自己像在冰层里沉睡了一千年,突然又被人凿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这个人到底……是谁?

      是不是他,我的星星,我的水?

      我挣扎着睁开眼睛,陌生的下颌,陌生的嘴角,不是他,当然不是,是陌生人。陌生人的上半身是湿漉漉的蓝色,我的脑袋靠着他左胸,有块小小的布料凸出来磨着我的脸。我扭头看看,上面有模糊的小字,我便模糊地念出来:“P……335……168……”

      念完之后,我一阵虚脱,就在那人怀里陷入了沉睡。

      死亡一样的沉睡。

      新生一样的沉睡。

      “醒醒,醒醒。”

      “醒醒。”

      我睁开眼睛,见到白起坐在我的床边,正关切地看着我。他穿着警服,左侧胸口正有一个小小的布条,黑底白字绣着“P335168”。他擦擦我的额头,语气有些心疼:“又做噩梦了吗?”

      又?我怔怔躺着,眼前是空白的天花板。

      “还是梦到那件事?”

      那件事?那件事……

      头开始隐隐发痛。

      白起俯身摸摸我的脸,安慰道:“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都……过去了?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,噩梦离我远去,记忆渐渐复苏。

      一年前那个黑暗的夜晚,白起骑车经过江上大桥的时候远远看见我跳江轻生,他立刻调转车头赶到附近,也跳进江里把就要失去意识的我拉了上来。我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,一年以来一直在住院。白起每天都来看我,我住院之后,他带了一盆小小的长寿花放在窗台。圣诞期间正是长寿花的花期,我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,睁开眼睛就看见密集的红色花朵。白起站在窗边给它浇水,逆光的高大背影如同梦中之梦。

      我开始每天吞下大把药丸囚禁心中的那条黑狗。如果真像亲戚朋友们所说,那天晚上我只是一时冲动——为什么被救上来之后,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呢?又为什么在无数个漫长的深夜里,我一次次穿上鞋子,想逃出医院,再次走进那条黑暗的江流?

      有一次,我真的这样做了。只不过,刚走到病房门口,我就遇到了白起。

      被他拎回床上之后,那晚我一直在痛哭。

     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死呢?我活着了无生趣你们都看不见吗?谁告诉我这大把的时光我应该用来追求什么?好,听你们的,我站起来,我扼住命运的咽喉,即使无法忍受也硬是坚持下去,我用尽我的力量,释放我的潜能——可就算得到全世界又能怎样呢?生命对我而言就是朽木做成的空壳,我不想要,我不想活,我痛不欲生,你们怎样才能明白呢?

      白起,你相信命运吗?为什么会不信呢?命运不是闪现的火光,命运是空气,是大地,是每个人每时每刻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的……如果生命是一场游戏,命运就是游戏规则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规则,我有,你也有的。命运总是作弄我,我想要的都会失去,我珍惜的都会破碎,你知不知道,死是我唯一一次反抗它的机会。我要去死,我要撕碎命运写好的剧本,我要强行退出这场游戏。我玩不下去了,我不想玩了,你们尽可以笑我软弱,笑我怯懦,笑我窝囊,这是你们的世界,我根本不在乎那些的……

      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。

      那天晚上白起抱了我。

      他只是反问我:你可以反抗命运,可是你怎么知道死不是包含在命运中的呢?命运逼得你去跳江,你就真的跳了江,这算什么反抗?

      他只是告诉我:或许你说得对,强行自杀是反抗命运,但,强行活着也是。

      他只是挑衅我:你很勇敢,你敢跳江。那么我要问你,你敢不敢,强行活着?

      之后的日子里,白起带我去看星辰大海,带我从云端俯瞰人间,让风从远处的山林捎带给我灿烂的银杏,让几只白鸽每天出现在我的窗边等待投喂。我想在书里寻找生命的答案,他陪我去图书馆,我想在电影里看尽世情悲欢,他又带我去电影院。大部分时间里,我忽哭忽笑,乍喜乍悲,我任性、暴躁、极端、阴暗,我是个得了绝症的疯子。

      可是白起永远像一阵温柔的风,每天他都带些新鲜的东西来看我,立在窗前耐心为那盆长寿花浇水。不管我有多扭曲多自弃,看到他立在窗前的背影,都会短暂失神,恍惚一瞬。

      他为什么为我做这些呢?——话说回来,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要救我呢?

      或许是因为“P335168”。后来我知道了,那是他的警号,白起是个警察。杀人须见血,救人须救彻,可能这就是缘由。

      这缘由很容易揣想,但不容易接受。说不上来为什么,它让我沮丧。

      日子一天一天过去,我渐渐对白起产生依赖。他在的时候我稍稍宽慰平静,他走的时候心魔立刻将我吞噬。白起会走吗?会的。他的工作特殊,随时随地都可能立刻接到紧急任务。他在一天我好一天,他走一天我恶化两天。当我终于意识到白起成了我上瘾的药品,情绪又一次崩溃。

      我想到我的星星,想到我的水。

      我是不是背叛了我的星星,背叛了我的水?

      我说过爱他的。我说过永远。我说过即使他变了,我也会继续爱下去的。

      我说过永生永世,我说过……

      可是世界早已无星无月,水都冻成黑色的冰川,我还爱他吗?我的生活里早已没有了任何他存在过的痕迹,我还爱他吗?我只有一些褪色的回忆,以及一颗固执着怎么都不肯屈服的破碎之心。我能坚持到什么时候?我真的能一直这样坚持下去吗?

      我该怎么回答,又怎么去验证答案的真伪呢?

      我的心早就干涸了,我的爱早已用完了。我是一块愚顽的石头,硬要立地成为爱情的墓碑。我已是行尸走肉,可行尸走肉又为什么……会对白起上瘾?

      我不能,我不会,我不可以……

      我不应该以他为药。我不应该再见他。我不要被医治,被拯救,我不要好转,我就应该保持痛苦,保持破碎。我要以这样的姿态永远凝望我的星星和我的水,我要孤独又高傲地遵守诺言,在爱而不得的黑暗和痛苦中度过一生——

      终于又是一个夜晚,我第三次穿着单衣悄悄起床,想要一个了断。

      可白起又站在病房门口。

      他说:我每天都会站在这里,等你睡着再走。

      我说:你怎么知道我半夜不会醒?

      他说:你怎么知道我半夜不会回来?

      我推开他,迈步就走。白起没有阻拦,却一直跟在我身后。我一气走到江畔,天上没有星星,河水没有倒影,周围除了空洞还是空洞。我坐在江边大哭。

      白起慢慢走上来,敞开身上的外套包住我。

      星星和水早已湮灭无迹,而我如此真切地在白起怀里。

      他说:想哭也好,我陪着你。

      我挣开他的手臂:白起,你不可能陪我一辈子!

      他反而箍得更紧:要是我能呢?

      要是他能呢?

      我没想过这种可能性。

      他微俯下身,在我耳畔郑重其事:以后我陪你一起,我们强行活着。去他的命运。

      我哭哑了嗓子。

      又过了很久我才确定我真的爱上了白起。

      又过了更久,我才终于亲口承认了这个事实。

      原来世界和生命不是没有奇迹。

      白起就是那个奇迹。

      是他让我慢慢明白,天宽地阔,在星星和水之外,还有风。温柔的,让人眷恋的风,永远给我安慰,无论如何也不能舍弃。

      是他让我渐渐发现,我的心远非木石,我没有把爱用尽在星星和水之上。我还有爱,还能爱,我不需要把过去的爱分出来给白起,遇见他之后,我生发出丰盈的,源源不断的,全新的爱。

      或许生命的意义和真相要跟爱的人一起找寻。

      或许命运本身是无辜的。

      我出院了。

      “还好吗?怎么一直在发愣?”

      白起坐在床边,叉开五指在我眼前挥了挥。

      往事余景全部消散,我从床上坐起身来。

      圣诞节刚过,这是一个明媚的冬日清晨。阳光透过一层细纱帘柔和地照进来,在浅蓝的床单上印下不规则的光斑。两只白鸽在窗台上落脚,它们比去年初见时长大了些。长寿花就在鸽子的身畔,密集的花苞撑开枝叶,即将绽放。

      我在白起的家里。我们的家里。

      我伸臂搂住他的脖子。

      是依靠,是温暖,是心安。

      白起拍拍我的背:“别怕,没事了,醒了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噩梦仍然时有出现,但岸上永远有人唤我醒来。

      奇迹就在我身边。

      我把脸埋在他的耳边:“白起,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  “谢谢你在我沉溺之前拉住了我。”

      “谢谢你这一年一直陪伴着我。”

      “谢谢你——所有的、所有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  “跟我不用言谢。”白起微笑,侧头吻了我的脸颊,“你看,长寿花又要开了。一周年快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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